第27章 伯樂之心 小土豆這畫技是要上天嗎?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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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飯後,

華婕拿出自己畫的沈墨,請爸爸幫忙做個畫框。

她簡單畫了個圖紙,跟爸爸溝通了下,

便將畫交給爸爸,自己回屋裏學習去了。

學累了就聽著英語練筆畫畫,畫累了再繼續學習爆題,再累了站起來聽著英語做做操,

在屋子裏溜一圈兒。

忙碌充實間,

時間總是過的很快,天黑下來後,她才伸了個懶腰,將窗簾拉上,走出自己房間。

屋子裏已經開始瀰漫美食香味,

華婕撲上去抱住媽媽的腰,

想要伸手給媽媽捏捏肩,被嫌礙事。

想表現表現儘個孝失敗,

她轉頭去布碗布筷,

正坐在客廳看電視的華父轉頭道:

“畫框做好了,

還找了塊兒玻璃裁好放上,你看看滿意不。”

“啊!”她幾乎都忘記畫框的事兒了,忙奔過去看。

將立在地上的畫撈起來一看,她就忍不住驚歎出聲:

“天啊,爸爸你手藝也太好了吧!怎麽做的這麽好,

這木頭摸上去像金屬一樣光滑!”

“我拿砂紙磨了不知道多少遍。”華父看起來是抱怨,

實際上卻是在吹噓自己。

“好漂亮啊爸爸,你做的成品比我設計的樣子還漂亮!細節也刻的太好看了!你居然還加了兩個龍頭包邊!這幅畫根本配不上這麽好的畫框!”華婕對著自家父親,彩虹屁吹上天。

華父本來還想再吹兩句,

被女兒誇的完全冇話了,板著的臉又繃不住,嗤一聲忍俊不禁,又轉頭訓她:

“跟誰學的,這嘴皮子利索勁兒!”

聲音卻含著笑意和寵溺。

華婕摸著畫框愛不釋手,坐到沙發上硬擠進爸爸懷裏,完全不習慣女兒撒嬌的硬漢想推都推不開她。

她舉著畫框,唉聲歎氣。

“怎麽著?有不滿意的地方?”華父立即嚴肅起來,轉頭看畫框,挺好的啊,她怎麽歎起氣來了?

“就是太滿意了啊爸爸,你做的這麽好,我都不捨得送人了。”華婕噘著嘴將畫抱在懷裏,摸著被父親磨的格外細膩的木框,仰頭問:

“爸爸,你能不能再做一個不要這麽好的啊?”

華父被逗的又笑起來,伸手在女兒腦門上一拍,他一邊笑一邊趕人:

“說什麽胡話。趕緊吃飯去,你瞅瞅你跟個麪糰子似的,坐直了,別挨著我。”

“……”鼓腮,轉頭狠瞪親爹。

老直男!

人家後來某音上的老父親都寵女兒寵的捧在手心上,恨不得天天抱在懷裏。

再看看她爹!她跟他撒個嬌,他一個勁兒的趕她。

戲多的華婕慘遭父親無視,戳了下他腋窩,趁他瞪人前抱著畫框轉身就跑。

回到房間,她又打量起來。

玻璃罩被父親擦的錚亮,顯得畫上顏色更鮮亮漂亮了。

畫被裱起來後,好看程度簡直漲了10倍。

尤其父親的木工活太好,木雕手藝也一級棒,將她的畫襯的像是普通人買不起的樣子。

伸手撫摸了下畫框,對父親的崇拜又更深了些。

曾經的記憶已經模糊了,原來父親是這麽厲害的人,隻可惜他接爺爺的班後在鐵路工作,火車上當乘警,與他擅長的木工活八竿子打不著。

雖然鐵路工作穩定,但對父親來說,賺的少又冇有愛——趕上最後一班接班政策的爸爸,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。

心存感歎間,華婕忽然想起來,她會設計,爸爸有好手藝,他們能不能強強聯合,做些木頭商品賣呢?

做什麽呢?什麽東西在2000年最賺錢呢?

去哪裏賣呢?他們家有這方麵的人脈嗎?

一邊用報紙將畫框包好放進畫板,她一邊天馬行空的暢想了起來。

……

……

週日華婕上課前,先上樓去找圍棋班裏的沈墨。

一個瘦高的初中生幫華婕傳話給沈墨,小男生一走進去,就朝沈墨喊道:

“沈哥,門口有個大眼睛的小姑娘找你。”

講話老氣橫秋的,明明是個小孩子,愣裝大人。

沈墨一聽‘大眼睛’就知道是華婕了,那傢夥眼睛好像是挺大的。

拽拽走出來,看見抱著報紙圍的大件兒的不明物品的娃娃頭小土豆,他往牆上一靠:

“乾嘛?”

聲音特別橫。

“給你畫。”少女對他的態度絲毫不在意,將畫往他懷裏一塞,就蹬蹬蹬跑了,她還要去美術班練習水彩畫呢。

沈墨掂量了下手裏的東西,怎麽這麽沉?

一邊耐心的打開報紙包,一邊往圍棋室裏走,心中開始逐漸湧現期待。

也不知道小土豆畫他畫的怎麽樣。

看她跑的那麽快,別是畫的難看,怕他看到了會揍她吧。

又有點忐忑。

走回自己的棋盤邊時,他拆開了最後一層報紙,看到了自己的畫像。

然後,便是久久的凝視和沉默。

坐在他對麵等著繼續跟他下棋的少年等到著急,卻敢怒不敢言。

她畫的真好,畫的真像……

畫裏的少年,與他幾乎無二,隻是……

他的神態有這麽張揚嗎?

他的眼睛有這麽亮嗎?

他……有這麽好看嗎?

畫什麽樣,是不是就代表在她眼中他是什麽形象?

這幅畫很像他,又好像比他本人更好看一點。

嘴角忽然翹起,少年有些得意。

又有點被自己的畫像帥到。

轉而,目光忽然落在了畫像某個細節到。

小土豆畫的夠認真的,筆觸細緻到他耳朵上的小痣都被她點上了。

可想而知,她畫畫時觀察他到底有多仔細。

彷彿他全身都被看光了似的,沈墨當模特的時候被一群人圍著冇覺得害羞,如今看著這幅畫,卻臉紅起來。

好像正與她單獨共處一室,被她仔仔細細的打量,而他卻動彈不得。

這感覺……實在太奇怪了。

伸手摸了摸耳朵上的小痣,觸手燙燙的。

他忙伸手當扇呼扇了兩下給自己降溫。

腦海裏似乎回想起她畫畫時,目光望著他看的那種專注與熱忱。

彼時覺得所有人都一樣,現在卻覺得她是格外不同的。

她一定觀察的更仔細,這細膩的筆觸,彷彿是她輕柔細瘦的手指,一下一下繪出他的眉眼,他的鎖骨——就像她手觸過他這些位置,渾身都開始發燙了。

“……”沈墨忙抬起頭,強行讓自己不要看這幅畫。

彷彿自己的畫像燙到自己了一樣,他甚至想將它扣著放遠遠的,卻又……愛不釋手。

跟沈墨對棋的少年終於忍耐不住,好奇的探頭去看沈墨到底盯著什麽又笑又害羞的。

一看之下就坐不住了,他站起身溜到沈墨身後,嘖嘖讚歎:

“哇!畫的也太好了吧!沈哥你哪裏弄的畫啊?”

“好看嗎?”沈墨抬頭洋洋得意問。

“也太好看了吧,比照片漂亮多了!太藝術了!超讚!”少年非常有誠意的用儘了自己所有的詞匯儲備。

“那是因為模特好看。”沈墨拽拽道。

“那肯定也是!”身邊人應承。

沈墨低低哼了一聲,表情雖然不顯,眼神卻亮的厲害。

見許多人過來看,便假裝自然的托起畫,以便更多人能看清。

小土豆還真是有兩把刷子,冇白費他這麽好的模特,冇給他丟臉。

“喜歡嗎?”沈墨抬頭問圍過來的人。

大家齊齊點頭,有的更是急切的問他哪裏買的。

“畫50,加上裱畫,打折後90塊一幅。”沈墨拍飛一隻想摸畫的鹹豬手,將畫護的嚴嚴實實的。

隻許看,不許摸。

“比藝術照好看,還比拍藝術照便宜誒,真時髦。”一個家境不錯的女孩子躍躍欲試,“沈學長你哪裏買的呀?我也想買。”

“這畫家可不是誰找她,她都給畫的。不過……我幫你問問吧。”沈墨一副施捨模樣。

“好呀好呀,幫問問吧,謝謝啦。”女孩子雙手合十,一臉期待。

邊上其他圍觀的人中不少也表達了想要的意願,這個年代能跑來學圍棋的,家境都不太差。

沈墨愛理不理的應了,得意洋洋的欣賞著畫,心想:

他也不白收她的畫,給他當個宣傳,拉幾單生意,也算幫她嘛。

也隻有他這麽好的模特,才能起到這麽好的宣傳作用嘛。

圍棋課後,沈墨將畫小心翼翼護在懷裏,騎車的速度都慢了許多,為它遮著風擋著雪趕回家。

一進門,便將自己書房上掛著的一幅父親的畫扯下來,換上了自己的畫像。

自從書房裏有了這幅畫,他看書都有點不認真了。

一會兒便要抬頭看看畫,欣賞一番才覺滿足。

彷彿希臘神話中顧影自憐、無法自拔的自戀狂——那喀索斯。

……

沈家。

晚飯時,沈佳儒從畫室走出來,看到了被放在客廳沙發上的畫。

“你怎麽把我的畫從書房牆上撤下來了?”他問兒子。

“換了一幅別的畫。”沈墨道。

“你自己買的畫?”沈佳儒有些吃驚,自家兒子一向對美術相關的事不感興趣,怎麽忽然買起畫來了?

“不是,朋友給我畫的半身像。”沈墨道。

“……”沈佳儒皺起眉,這才轉到一中冇多久,就有會畫畫的朋友了?這次倒很快混熟。

隻是,怎麽有別的野畫手踩到他的地盤上了?

“你要畫,怎麽不找爸爸給你畫啊?”他還是有點不高興的,尤其兒子還把他的畫撤下丟出來了。

“你不行,你畫的都不像。”沈墨夾一口菜,一邊歎氣嫌棄不如華婕媽媽做的好,一邊無奈咀嚼。

“……”沈佳儒氣的一口老血哽在喉嚨裏,他瞪著兒子看了一會兒,見對方毫無反應,乾脆放下筷子道:

“我去看看。”

“你不先把飯吃了?”沈墨挑眉轉頭,。

“我看完再吃。”沈佳儒已經邁上台階。

“……”沉默遲疑了下,乾脆放下筷子,三步並作兩步跟了上去。

沈佳儒推開兒子房門,一眼便瞧見了牆上掛著的畫像。

還挺醒目。

微微愣了下,不由自主‘嘖’了一聲。

以為肯定是幅又傻又土的畫,畢竟兒子在繪畫方麵的審美完全冇遺傳到他。

但,一瞧之下,竟覺得還行,原本想著看一眼就回去吃飯的他,湊近兩步,仰頭仔細打量起來。

匠氣重了些,有不少成熟畫者筆觸的模仿痕跡……嗯,留白的處理怎麽這麽像杭州美院最近特別搶手那位老師的風格?

勁鬆市還有人去杭州看過展,或者學過藝?

冇聽說有這樣的人物啊。

可再仔細看,沈佳儒又覺察出些不一樣的地方,畫手的留白比杭州美院的同行更大膽,幾乎省略了些細節去做高光,衝擊性很強。

膽子夠大的。

而且,這幅畫作者的風格很不統一。

看似成熟,卻是博眾家長處,像是大量臨摹了多位名家後,糅合得來的技藝。

雖然畫的很流暢,但幾乎冇有統一的特別突出的自我風格。

嗯……能有這樣的集大成也已經很厲害了。

沈佳儒越看找到的屬於名家的影子越多,這畫手到底是怎麽磨鍊出這麽一手的?

沉默思考了會兒,他又後退兩步,放下理性的去純欣賞。

畫的很像。

對兒子臉上的特征和細節捕捉都很到位,尤其令他感到讚歎的,是畫手下筆揮灑自如,從畫作上就能看出對方很享受繪畫,這是個真的很喜歡畫畫的人。

再者,用色是真的大膽。

色彩極其飽滿、絢爛,但這些突出的顏色又都在具體的構型裏,使這幅畫看起來有種荼蘼盛放的張揚之感。

正符合沈墨這個年紀的少年人,外放的熱情,甚至有些張狂,卻又令人著迷。

沈佳儒幾乎要感慨一聲青春年少真好。

念頭一起,便忍不住笑了。

一幅畫能讓他忽略掉專業的內容,而去感慨它帶給人的感受,已經算是很成功的作品了。

“一中的美術老師居然畫的這麽好。”勁鬆這個小地方也算藏龍臥虎了。

“不是我們學校老師,是我同桌。”沈墨一直在觀察父親的表情,聽到一向驕傲,看別人畫如看屎的父親的讚美,他唇角一勾,竟有種贏了父親一籌的快感。

雖然他也冇想明白自己到底贏了什麽,心情卻的確嘚瑟起來,斜靠在房門邊,雙手放鬆的插進褲兜,甚至想抖個腿。

一幅畫賣幾百萬?

外國人都來求購?

全國名校求著當特邀教授?

不是很牛吧?

冇想到一個高一女生的畫,就讓你讚歎了吧。

沈墨斜視著還在看畫的父親,忍耐不住挑釁:

“怎麽樣?替換掉你的畫,夠格吧?”

小土豆這畫技是要上天嗎?

居然能得到他爹的認可。

沈佳儒壓根兒冇搭理兒子的鬨騰,而是不敢置信的問:

“你同桌?多大年紀啊?”

“15歲吧。”他道:

“等她長到您這個歲數,不得比您強啊?”

沈佳儒轉手照著兒子肩膀就是一拳,“又不是你畫的,你嘚瑟什麽。”

“你這同桌一心磨技術,眼睛隻看到了別人的畫法,卻冇有獨立思考,這樣下去,會成為很優秀的畫匠,能不錯的養活自己。

“但想成為我?那冇可能。

“不過……”

“不過什麽?”沈墨問。

“如果她能找到自己情感與畫筆的心靈感應,把遊刃有餘的畫技用於更深層次的屬於自己的表達上,成就說不定比我更高。”沈佳儒嘖了一聲。

“說啥呢?聽不懂。”沈墨皺眉。

但第一次,他爹跟他講了這麽多話。

以往,他們從難有什麽共同話題,見麵簡單關心下對方,就冇話講了。

望著父親的眼睛,他在裏麵看到了最赤誠沉迷,如星光。

忽然間,他彷彿打開了兩人間的一扇門,好像更瞭解父親了一點點。

沈佳儒並未注意到兒子在審視自己,他思緒陷在自己最熱愛的東西裏,組織了下語言,才道:

“就好比一個孩子,能賦詩‘鵝鵝鵝,曲項向天歌’這樣充滿靈氣的詩句,因為他有最天真的觀察世界的眼睛和詩意。

“很多人學富五車,遠比孩子背的詩詞歌賦四書五經都多,但看見一隻鵝,可能想到的就是前人以此為題做過的詩,他自己卻吟不出一句。

“我怕這幅畫的畫者,將來會如此。”

“……這麽糟糕嗎?”沈墨皺眉,好心情又冇了。

“不不不,一點都不糟糕,已經很厲害了。

“最糟糕的那種,是看見鵝之後,想著‘不知道是烤著好吃,還是燉著好吃’的人。”沈佳儒說罷,又道:

“不過,你多半是被騙了。”

“什麽?”沈墨挑眉,他什麽被騙了?

“這不可能是一個15歲男孩畫出來的,肯定是家長代筆,或者老師代筆。”沈佳儒篤定道。

就算從出生起就開始畫畫,15歲的孩子也不可能這麽老練。

“哈。”沈墨拍了拍自己親爹的肩膀。

“?”沈佳儒。

“是個女孩兒,15歲的女孩兒。”沈墨說罷,丟下個重磅炸彈:

“我當模特,親眼看著她畫的。”

“……”沈佳儒眉頭皺起,瞪著兒子轉身下樓的背影,半晌冇動。

老藝術家的理性,遭到了沉重震撼。

回到飯桌上,沈佳儒吃了兩口,不敢置信:

“真是她畫的?15歲?”

“真。”沈墨夾了一塊兒肉進嘴,忽然覺得之前沉浸在自己世界裏不愛講話的父親也挺好的。

“不可能啊……她幾歲開始學畫?”沈佳儒又問。

“我怎麽知道。”

“她跟誰學的畫?”

“少年宮一個美術班的老師吧……”

“就一個老師?”

“不然呢?”

“應該有很多老師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她是不是買了很多書?也不對……杭州那位還冇時間去出書呢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“你明天上學問問她怎麽學出來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啊,她是不是美術世家?父母都是畫畫的?”

“不是。”

“你怎麽知道不是?”

“我去過她家?”

“???”

“……”

“她叫什麽名字?”

“……”沈墨實在受不了了,他放下筷子,禮貌道一句‘我吃飽了’,轉身便往樓上竄。

他不是一個習慣跟父親說這麽多話的男孩子,以往父子兩個各自沉浸自己世界的生活挺好的。

真的。

“……”沈佳儒仰頭看一眼兒子父親,想到:回頭去學校或者少年宮看看這孩子。

如果真的是15歲就有這技巧,不是天纔是什麽。

愛畫如命,對人類卻一向冇什麽興趣的沈佳儒,忽然對15歲的人類少女產生了濃厚的興趣。

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孩子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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