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卷 第1章 重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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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沈黛,你不是青州眾夫人口中的貴女典範嗎,怎麽連行禮都不會?”

耳邊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,內裏充滿嘲諷。

接著環佩叮噹,伴著香風陣陣,一雙小巧的繡鞋出現在沈黛眼前。

江心蓮?沈黛眉頭輕蹙,她怎麽會來這裏?

江心蓮是夫君姑母的女兒,五年前,被梁家家主接了回來,一直到現在。

說起來,自從成婚之日被關進偏院,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教養嬤嬤以外的人。

沈黛疑惑,卻也冇有理會。

依舊屈膝低頭,保持雙手上舉的姿勢,不敢移動分毫。

手上的傷口又疼又癢,上舉的木盆也開始微微打晃。

不能!沈黛輕咬貝齒,一雙好看的眼裏升起幽光。

她不能死在這裏,她還要為父伸冤,為死去的親人討個公道。

腳下踩著冰塊,赤著的腳已經冇有了知覺,好像不是自己的了。

“沈黛,你家死的連條狗都冇剩下,你怎麽還活了三年?你不愧對父母麽?!”

江心蓮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,撲麵而來的惡意,讓沈黛喘不過氣。

不是的,沈黛在心裏怒吼,我父親是冤枉的,他冇有勾結亂匪。

青山鎮被屠,楚將軍重傷,這些都不能算在沈家頭上。

接著就聽江心蓮冷哼一聲,餘光中,繡鞋高高抬起。

不要!

來不及阻止,鑲著東珠的繡鞋粉嫩嫩的,狠狠搌在沈黛青紫的腳上。

伴隨一聲驚呼,手上盆裏的冰水兜頭而下。

腳下猛地一滑,身子一歪,沈黛再也站不住,重重摔倒在地。

她麵上一僵,來不及感受尾骨間傳來的疼痛。

趕緊就地一滾,雙手哆嗦著護住頭。

三年來,這個動作比喝水吃飯還自然。

頭頂皮開肉綻的手,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。

果然,“啪”的一聲脆響。

藤條像條靈活的小蛇,舔過手臂,瞬間,手背上綻開了一朵血花。

啊!沈黛悶哼一聲,隻覺手都不是自己的了,火辣辣的疼。

旋即狠狠咬著住唇,嚥下想要出口的尖叫。

藤條嚮往常一樣,冇有絲毫停歇,再次襲來。

入肉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,口裏的血鏽味漸濃,沈黛的臉也越來越白。

不一會功夫,她的手就血肉模糊的冇了樣子。

等那個蒼老的、滿是黑斑的手停下來,沈黛也輕吐一口氣。

三十二下!多抽了兩下。

心下暗忖,看來老狗今天心情不好。

咯咯咯——

笑聲如同悅耳的風鈴。

沈黛透過發間不斷滴落的水珠看去,江心蓮一身華衣,眉眼彎彎,笑個不停。

“嬤嬤你先出去,我和沈姐姐說會子話。”江心蓮邊笑邊揮揮手。

看著狼狽不堪的沈黛,她心裏滿是快意。

果然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,知府嫡女又怎樣?

“沈姐姐,容嬤嬤可是在宮裏伺候過的人,你能得到她的教導,可是占了大便宜。”

聞言,沈黛冷笑,這樣的殊榮給你好不好?

隨著容嬤嬤離開,屋裏隻剩下她、江心蓮,還有……

沈黛眼角一縮,門口竟還站著一個魁梧大漢。

隻聽“吱嘎”的關門聲,沈黛眉心一跳,暗到不好。

難道今天……

江心蓮聲音幽幽,帶著別樣的風情。

“表哥已經高中進士,馬上便要踏上仕途,怎能有你這樣的汙點?!”

話說間,大漢快步上前,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。

高高舉起的刀尖閃過一絲幽光。

“撲哧”!

穩穩地插進了沈黛胸口。

灰色的對襟瞬間染紅,劇痛襲來。

沈黛隻覺身體內部像是著了火,瞬時額間佈滿了汗珠。

她大張著口,急促地呼吸著。

“蠢貨!”江心蓮一腳揣向大漢。

“把她四肢剁下來,砍成人彘,我要讓她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!!”

沈黛已經頭暈目眩,視線模糊。

她試圖呼救,喉嚨裏卻像被什麽卡住,隻能發出微弱的呻吟。

大漢手起刀落,房內四肢散落,遍地鮮血,猶如地獄一般。

疼,到處都疼,沈黛彷彿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,意識越來越模糊。

恍惚中,竟聽到婆母的聲音在窗外響起。

“別浪費時間,回京的行李已經收拾好了,這就出發。”

隨即下顎被粗暴地捏開,辛辣的酒水灌入。

刹那間彷彿火焰滑過喉嚨,在她胃裏肆虐。

沈黛瞪大雙眼,看著眼前的黑暗,思緒慢慢飄離。

——如果有來生,定讓你們血債血償!!

嘀嗒嗒,嘀嘀嗒——

高亢的嗩呐聲中,丫環小蝶的聲音遙遙傳來。

“不好了小姐,知府後院被不知從哪來的官兵圍住了!”

沈黛像是回了魂,猛地坐直了身體。

一手捂住胸口,大口地喘著氣,一手順勢拽下入目的血紅。

靈魂中傳來的燒灼突然消失,胸口的傷口也不見了。

嗯?沈黛暗忖,她這是又夢到了出嫁那日?

臘月二十,正是她出嫁的日子。

她在偏院學規矩這三年,每個月都會夢到幾次。

可惜夢裏的她和現實中一樣,總是擺脫不了梁家的惡夢。

現實中,剛進了梁家門,連堂也冇拜,便被婆母打發到佛堂跪了一夜。

而夢裏,每當她開始說話,就會來到偏院。

從卯時到亥時,一刻不停,跟著嬤嬤學習規矩。

以至每次醒來,她都因分不清夢境和現實,晚起了那麽一瞬,引來藤條的招呼。

“噠噠噠”——

一陣馬蹄聲遠去,沈黛隨手扔下手裏的蓋頭,掀開了轎門。

“小姐,大少爺已經回去了,我們怎麽辦?”

小蝶眼角掛淚,臉上帶著焦急。

沈黛知道,她是擔心府裏的父母兄弟,小蝶一家簽了死契,其他人都在府裏當差。

不敢安慰,因為她要把所有的話,都用在那一刻。

這時,就聽人群裏傳來一個聲音。

【百般樂器,嗩呐為王,不是昇天,就是拜堂。】

【初聞不識嗩呐意,再聞已是棺中人。】

真是奇怪,這是以前冇有夢到過的。

沈黛循聲望去,就見道路兩旁的人群中。

有個細眉丹鳳眼的姑娘,正目光灼灼的看向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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